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都是穿越凭什么我是阶下囚
作者:伊依以翼
简介:
有的人穿越,穿成皇上或王爷。
锦衣玉食,权势滔天。
有的人穿越,穿成师尊或教主。
受人敬仰,功力不凡。
有的人再不济,也能穿成个反派,虽然名分不好听,但好歹也是能呼风唤雨,并有‘捏死主角’这种远大理想抱负的。
李长天,根正苗红的新时代四好青年,一朝殉职捐躯,眼一闭,再一睁。
嘿!穿越了!
穿成了人人喊打,罪大恶极的阶下囚。
李长天:“???等等,是不是有哪里不对?”
嫉恶如仇的巡察使燕殊将他踩在脚下,冷冰冰地说:“杀人偿命。”
李长天:“*&%*%%¥&¥#@”
看简介识基调!轻松!搞笑!
封面画手太太书耽微博同名:Win筱陈
第一章 一朝穿成阶下囚
李长天死在了一个黄昏里。残阳似血,落霞孤鹜。额头上温热的血淌进左眼里,让他想睁但睁不开。李长天护住的女孩在一旁害怕地哭泣,他很想好好安慰她一下,让她不要担心,因为他维和部队的兄弟,很快就会赶过来,到时候她就安全了。可李长天说不出话,他的胸腔、肺部都在阵阵发疼,一张嘴,恶心的腥甜就往气管呛。加入维和特别部队,奔赴一线的时候,李长天就想过殉职这件事。他的兄弟们都想过。但是真到了这种时候,发觉体温在一点点流失,果然还是会感到害怕的。李长天唯一觉得庆幸的是,他的至亲都不在人世了,会为他难过的,应该只有队里的兄弟。想到平时板着脸,剃着寸头,虎背熊腰的兄弟们哭哭啼啼的样子,李长天就觉得好笑。再一想,可能也不会哭哭啼啼,只会红了眼眶吧。旁边的女孩还在哭,耳边似乎响起了赶来支援的队友撕心裂肺呼唤他名字的声音。可李长天听得不真切。他费劲地抬头,耗尽所有力气,再次看了眼美得令人窒息的黄昏落霞,然后慢慢闭上了眼。耳边的声音尽数消失,就在此时,李长天听见了他的心跳声。平静得有些诡异,一下,一下,击穿耳膜。李长天突然觉得有些冷。冷得也很诡异。那不是因为失血所感到的体寒,而是因身下冰凉的石板在无情地汲取他仅存的温度。嗯?石板?他明明倒在沙地里啊,指尖上怎么会传来石板的触觉。李长天动了动身子,惊讶地感到自己竟然有力气,他困惑地睁开眼,发现自己正仰面躺在地上。皓月当空,凉夜如水。李长天呆滞半刻,慢慢坐起身,而后感到脑袋疼得好似要裂开。“嘶……”李长天按住脑袋发疼的地方,长长地吸了口气,又缓缓吐出。不再头疼欲裂后,李长天抬起头,环顾四周,发现自己周围都是屋檐如鸟翼的古式建筑,他穿着一身破破烂烂的粗麻短衫,在一处伸手不见五指的小巷子里。一阵冷风吹过,李长天忍不住打了个寒颤。突然,他发现……他身边还躺着一个人。那是一名姑娘,嘴唇发紫,脸色是死人才有的铁青,她发髻散乱,身上的素色衣衫不知为何被撕成了一副惨不忍睹的模样,因为衣不蔽体而露出手肘和大腿,赤裸的皮肤上全是淤青和血痕。“卧槽!妹子?!喂!你还好吗?”李长天先是被吓了一跳,随后连忙解下自己外套,遮住姑娘半裸的身体。李长天伸出颤抖的手,往姑娘鼻翼下探去,发现女子已经没了呼吸。李长天迅速深呼吸了两下,强迫自己冷静下来,就在此时他发现那姑娘脖子上有青紫的掐痕,李长天连忙伸手摸了摸姑娘的胸膛,发现还是温热的。没有任何犹豫,甚至都没来得及思考自己为什么会遇上这么诡异的事情,李长天迅速将姑娘放平,然后做起了心肺复苏。胸外心脏按压结束,李长天抬起姑娘的下颌,开始人工呼吸。就在此时,小巷子外烛火一晃,随后是一声破音的尖叫:“来人啊!杀人啊!死人了啊!快来人啊!”这声嘶吼盘旋在这座城镇上方,不一会便家家户户灯火通明。因为刚才那一嗓子,小巷子顿时涌进了很多人,除了两名带刀的巡城守卫,还有拿着灯笼的平头百姓。李长天满头是汗,根本来不及辩解,继续给姑娘做心肺复苏,他知道,很多时候,多耽搁一秒,代价将是一条性命。就在此时,忽然有人上前,猛地拽了李长天一把,将他扯离姑娘身旁。“让开,让我救她啊!耽误不得!!!”李长天感到莫名其妙,怒吼一声,想继续给姑娘做心肺复苏。两名巡城守卫连忙钳制他的手臂,不让李长天再接近姑娘。“让开啊,还能救的,应该还能救的。”李长天心急如焚,心底里却响起不敢苟同的声音。救不了,刚才最后几下胸外按压的时候,姑娘的身体已经完全冰冷了。他只是看不得一名姑娘死在他眼前。他不甘心。忽然不知是谁捡起石头,猛地砸了李长天的脑袋一下,李长天被砸得头一偏,头晕耳鸣,整个人都懵了。“我的孩子啊!!!”混乱之中,忽然一声恸哭的哀嚎响起,那姑娘被一名妇人抱进了怀里,老母亲抱着女子冰冷的尸体,跪坐在地上,哭得几乎要呕出血来。就在此时,李长天看见姑娘手中有什么掉在地上,跌进水沟里。四周全是嘈杂的议论声。“哎呦,是苏家姑娘啊,太可怜了。”“苏家姑娘心善啊,见不得这傻子流落街头没饭吃,总是施舍,谁知……”“哎,早让她离这傻子远点了。”“恩将仇报的狗东西!!”忽然有人啐了李长天一口。随后义愤填膺的百姓围住李长天,开始恶狠狠地殴打他,两名巡城守卫拦都拦不住。承受着怒火的李长天迫不得已抱着头,满脸懵逼。卧槽!!!这踏马,是啥情况啊?
第二章 惊为天人巡察使
午时,出予镇的芝麻官县令正在头疼。他坐在太师椅上,按着太阳穴,摸着小胡子,唉声叹气。近来烦心事,实在太多。一是因为镇上有一名恶霸老爷,仗着家里有田有钱,雇了数名凶神恶煞的打手护身,就开始整日欺负良民,为非作歹,让人恨得牙痒痒。县令虽然想为百姓做些事,奈何他只是一名小小县令,又刚上任不久,面对地头蛇,只能忍气吞声。二是因为昨日,镇上出现了一件骇人听闻的事情:苏家的二姑娘遇害了!不幸中的万幸是,凶手已伏法,县令觉得自己真应该去烧香拜佛一下,让菩萨保佑自己不会因为这件事影响到仕途。县令连连叹气,一名家仆小跑过来,说府邸外有一名公子,想见县令老爷。“公子?什么样的公子?”县令疑惑地站起身,边往府邸大门走,边问跟在身边的家仆。“好似天上来的人儿!”家仆竖起大拇指。县令:“……”县令伸手毫不留情地招呼了家仆脑袋一下:“没事多读点书。”“欸!好的,老爷。”家仆揉着脑袋,讪讪地回答,他忽然想起什么,握拳捶掌,“对了!那公子说他是什么什么使。”县令心里咯噔一声,双眼瞪圆看着家仆,追问:“什么使?”家仆想了一会,想起来了:“噢!我记得了!他说他是巡!察!使!”县令倒吸一口凉气,一翻白眼,差点嗝屁。“欸!老爷你怎么了?!”家仆慌慌张张扶住县令,给他掐人中。县令缓过来了,拔足狂奔,一溜烟往府邸大门跑去,家仆追都追不上:“欸!老爷!我刚要哭你英年早逝,你咋突然回光返照了!”县令老爷跑到府邸门口,整理好身上的官服,深呼吸两下,走出大门。朱漆大门前,两只不怒自威的石狮子朝着大街张牙舞爪,府邸石阶旁,一名背着行囊的白衣青年牵着一匹骏马,马儿低着头,轻轻撅蹄,温驯地蹭着青年的手掌。听见动静,白衣青年转过身。县令老爷这才知道,原来家仆说得一点没错。青年剑眉凤目,风姿飒爽,器宇轩昂,英气又不失俊秀,县令已年过不惑,头一次见到模样如此不凡的人物。县令老爷呆愣之际,青年一言不发地解下腰牌,递了过来。腰牌木制嵌金字,上书:巡察使,燕殊。“大人!!”县令满头冷汗,连忙拱手作揖弯腰,“下官有失远迎,还望大人见谅。”“无事。”白衣青年缓缓开口,神色淡然,“奉旨办事,偶然路过此地,借住几宿,叨扰了。”“不叨扰,不叨扰,大人愿意光顾寒舍,真是蓬荜生辉啊!”县令连连道。燕殊点点头,不愿多说废话。县令连忙命人将燕殊的马儿牵去马棚,并且再三嘱咐好好照料,随后领着燕殊往正厅走去。“听闻……”走着走着,燕殊突然开口,吓得县令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。“听闻,昨日此地有姑娘遇害,死相凄惨?”燕殊神情淡漠地问。“对对对。”县令擦擦额头上的汗,一边心痛自己的仕途,一边应道,“不过大人,犯人已经被抓到了,待我将此事上报刑部,提人去京,秋后问斩。”燕殊停下脚步,看向县令:“可否将犯人交予我处置?”县令先是一愣,随后点点头:“当然可以!”巡察使本就属刑部,这也不是什么逾越规矩的事。燕殊又问:“请问,您这有地处偏僻四周无人的屋子吗?柴房破屋都行。”县令满脸困惑,但还是说:“我府邸西南院,有个关禽畜的窝棚,但是漏雨漏风,腥臭无比。”燕殊点点头:“正合适,我暂住的这些日子,还请您将此地借我一用,并叮嘱家仆奴婢千万别过去。”“好的大人,我一定吩咐清楚。”县令连连点头。“对了,那窝棚附近有水井吗?”燕殊问。县令点点头,困惑地多问了一句:“有是有,但是那水井废弃多年,抽水十分费劲,不知大人要水井有何用?”“取水。”燕殊淡淡地说,“冲刷血迹。”
第三章 为何肯定他犯事
苏家,纸钱满地,哭声呜咽。苏家姑娘是二姑娘,上面还有位哥哥,哥哥是小商贩,此时正在异乡,还不知道噩耗。苏家姑娘的爹去世得早,她母亲和她相依为命,苏家老母亲一夜白头,此时正坐在厅堂哭。老母亲嗓子已哑,捂着脸干嚎,双眼肿得落不下泪,看得人十分难受。邻里邻居都是好心人,帮忙请人入殓,办丧事,安慰苏家老母亲。哎,老天爷无眼啊,这世间,哪有白发人送黑发人的道理。苏家老母亲正哭着,门口有人喊:“县令老爷来了。”苏家老母亲一听,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,一下站起来,几步踉跄,对从门口进来的县令老爷哭嚎:“县令老爷啊!那畜生什么时候死!!什么时候死啊!还我女儿,啊我的姑娘啊!”县令叹了口气,心里也有些难受,扶着苏家老母亲在椅子坐好,安抚道:“您别急,恰好有刑部的大人路过此地,定会还你家姑娘一个公平。”周围的人都纷纷说太好了。苏家老母亲点点头,有一下没一下地抽泣着。县令老爷问道:“对了,您家姑娘封棺了吗?”苏家老母亲摇摇头,旁边有个管白事的说:“姑娘在屋里睡着呢,刚换好新衣裳,等等还要梳头打扮,得漂漂亮亮地去别处。”县令老爷连忙走出屋子,对站在门口的燕殊说:“大人,刚问了,还没封棺,您要去看看吗?”燕殊点点头,随县令老爷进了屋。在得到苏家老母亲的允许后,燕殊和县令老爷进了内室。苏家二姑娘穿着雪白的寿衣,静静地躺在松木所制的棺材里,棺材前面设有牌位,摆着蜡烛和香案,还有姑娘生前喜好的食物。内室烟雾缭绕,不但熏人眼睛,还十分呛人。县令老爷心里顾忌,不敢看棺材,拜了两拜,心里念叨着来世投个好人家,他一抬头,发现燕殊不知何时站在了棺材旁,面色淡然,静静地看着棺材里的姑娘。县令老爷吓得小腿一阵哆嗦,心想这上头来的人,就是不一样,竟然一点都不忌讳。燕殊伸手扇了扇眼前迷眼的白烟,仔仔细细地看着棺材里的姑娘。虽然换上了干净的寿衣,但姑娘手腕和脖颈的淤青伤痕还是隐约可见,看得出是被人狠狠掐过。燕殊定睛一看,发现姑娘双手的指甲缝竟有些暗红色的血肉,想必是姑娘挣扎的时候,抓伤了那畜生。姑娘脸上盖着白布,看不见面容,乌黑的青丝还未挽起,有些散乱。燕殊突然瞧见什么,稍稍俯身。这下他看清楚了。姑娘的左前额有伤,伤口里还有些细碎的沙粒,应当是被人用砖头或者石块砸的,因为藏在了头发里,所以有些难发现。燕殊直起身来,走到县令旁边,平静地点了点头,示意自己检查完了。俩人随后走出内室,和苏家老母亲告别。虽然县令老爷没说,但大家一看燕殊不凡的模样和气质,便明白他是县令老爷说的‘上头来的人’。苏家老母亲见他们俩要走,忽然站起身一把抓住燕殊的衣袖,狠狠地扯着,哭喊:“大人,您一定要为我家姑娘做主啊,我家姑娘,是个善心的人啊,您不信可以四处问问,她的命苦啊大人,您要做主啊。”燕殊措不及防被扯,身形趔趄,如霜的白衣被苏家老母亲的手一抓,顿时染上了脏兮兮的污痕。县令老爷吓得快中风了,哆哆嗦嗦想上前阻止,却见燕殊依然是那副波澜不惊的神色。燕殊神色坚定,安抚地说:“您放心。”苏家老母亲仿佛被这句话定了心,松开燕殊,嚎啕大哭起来。县令老爷和燕殊离开苏家后,县令老爷本想喊个轿子,燕殊却说不必,想走回去。县令老爷无奈,只得陪燕殊一起走。两人走在青石板铺成的大街上,县令老爷犹豫再三,还是提醒道:“大人,你的衣袖……”燕殊看了眼袖子上的污迹,不在意地轻轻拍了拍,淡淡地说:“无事,对了,杀害姑娘的犯人,是何人?”县令老爷回答:“是一个傻子,前段时间流落此地,经常蹲在苏家后院旁的小巷子里捡瓜皮剩果吃,苏家姑娘心善,见他可怜,给他吃了几顿好菜好饭,谁知……哎,造孽啊。”燕殊忽然身形一定,他转头看向县令,凤目微眯,淡然地问。“为何如此肯定就是那人犯的事?”
第四章 杀人偿命天地间
县令老爷回答:“那畜生被抓了个现行!”燕殊不依不饶地追问:“烦请老爷和我细说。”县令老爷攥攥手,背在身后,总觉得这时候手里差一把香香脆脆的炒瓜子:“最先发现的是打更人,据他所说,他看见时,那畜生正在非礼姑娘,不但手放在姑娘胸口上,而且还在亲她!哎,巡街衙役赶到的时候,姑娘身子已经凉了,没能救回来。”燕殊若有所思地点点头,随后问:“犯人如今在何处?”衙门公署西侧,牢狱之地。守卫正双手环抱,靠在石墙上打瞌睡,忽然一掌盖在他脑门上,吓得他一个激灵。县令老爷气得吹胡子瞪眼,边打边骂:“睡!睡!让你睡!”守卫抱头,刚要讨饶,却见县令老爷身边还跟着一人。那是一名清隽俊秀的白衣公子,守卫从未见过如此气度不凡的人,眼睛都看直了。“这位是巡察使大人。”县令老爷说。“小的见过大人。”守卫连忙行礼。燕殊颔首,算是回应过了。“大人,随下官来,犯人就在里面。”县令老爷做了个请的手势。出予镇是个安逸的城镇,除了一个让人敢怒不敢言的地头蛇,没什么坏心人,如今这牢狱都是拿废弃谷仓改建的。燕殊跟着守卫和县令老爷走进一间石头筑成的监牢,监牢里,摆着一张木桌和两条木凳,凳子的后面,有一个铺着干草的铁栏牢笼。牢笼里有一个人。那人环抱着膝盖坐在牢笼角落,听见声响,抬起头朝三人看了一眼,又低下头,一言不发。他披头散发,遮了大半面容,被撕成一条条的衣衫脏兮兮的,额头和身上能看见伤痕和淤青,看起来被抓的时候,被义愤填膺的百姓们打得不轻。“打开。”燕殊对守卫说。“啊?”守卫呆愣愣的。县令老爷恨铁不成钢地拿指骨敲打守卫的头:“让你把牢笼门打开。”“噢噢噢!”守卫反应过来,慌慌张张地拿出腰间钥匙,打开铁牢笼的门。铁牢笼不大,燕殊得弯腰才能走进去,在牢笼里直起身后,牢笼顶都快碰到他的头了。那傻子身上没束缚,县令老爷担心他突然扑打撕扯燕殊,连忙道:“大人,小心啊。”燕殊点点头,走到坐靠在角落的人面前。墨黑的皂靴踩在干草上,落在环抱膝盖蜷缩在角落的人眼底,那人却没有抬头,仿佛事事与他无关。燕殊居高临下,俯视那人,淡淡开口:“傻子?”那人动了动身子,依旧没说话。燕殊耐心等了一会,突然一脚狠狠踹上那人胸膛!踹得他猛然咳嗽,抬眼不可思议地看着燕殊。此举把牢笼外的县令和守卫都吓了一跳。燕殊却觉得不够,再次抬脚。那人反应极快,就地一滚,燕殊来不及收力,踹在牢笼的铁栅栏上,震得铁牢笼晃了晃,落下许多呛人的尘土来。燕殊凤眼微眯,没打算放过那人,继续发难。那人身上有伤,这两天又几乎没吃过东西,体乏力虚,头晕眼花,几下勉强躲闪,最终还是被燕殊踩在了地上。燕殊踩着他的小腹,毫不留情地使力。那人喉间溢出一声痛苦的呜咽,双手抓着燕殊的靴子想要躲避。燕殊嫌恶地皱眉,退了退。那人按着小腹,蜷缩起身子,猛地咳嗽,竟呕出一丝血来。燕殊看着他,目光凉凉,仿佛在看一个死人,他淡淡开口:“能感觉疼就好。”那人一顿,抬头看燕殊。燕殊毫无畏惧地与他对视。“就算你真是傻子,也得明白一个道理,杀人是要偿命的。”
第五章 给个痛快成不成
李长天蹲在铁牢笼里,想破脑袋也没想明白,自己为什么这么倒霉。别人穿个越,不是王爷就是皇上,不是侠客就是师尊,再不济也是个能呼风唤雨的反派,虽然可能会历经坎坷,但最后总能走上人生巅峰。而他。怎么就。穿成了一个人人喊打的阶下囚呢?方才还被人不由分说地踹了一顿,听那人的语气,估计自己的小命是保不住了。只是不知道,在嗝屁之前,还得受什么样的苦。太惨了。想来他上辈子,勤勤恳恳地工作,老老实实地做人,除了小时候抄过作业偷过瓜,打过群架撵过鸡,就再没做过坏事了啊!李长天想不通。如果上辈子他没有因为执行任务牺牲,现在应该胸前戴着红花在领勋章了。如今却沦落到这般地步。难道只能眼巴巴地等死?“哎……”李长天叹了口气,被踹疼的小腹还在隐隐作痛,他惨兮兮地蜷缩着身子,试图压下阵阵钝疼,继续思考着。穿就穿吧,还没这身体之前的记忆,也不知道那可怜的姑娘到底是不是因为自己而死。李长天其实一点也不怪那些殴打自己的百姓,如果姑娘真是被这人迫害,那这人确实死不足惜。可关键受苦忍疼的是自己啊!这他妈的叫什么事啊!李长天正郁闷着,一人走进监牢,从腰间拿出钥匙打开铁牢笼的门。守卫手上拿着枷锁,在铁牢笼外探头探脑,似乎是在怕李长天冲过来揍自己,或者挣扎逃跑。李长天等了一会,发现守卫还畏畏缩缩地躲在铁牢笼外,思考着怎么才能给自己上好枷锁,李长天无奈地说:“你过来,我不挣扎,让你拷。”守卫愣了一下,说:“你会说话啊。”李长天苦中作乐,嗤笑一声:“我是傻子,又不是哑巴。”守卫点点头:“噢,也是。”说着拿着枷锁走到李长天眼前,将沉重的铁链放在李长天的脖颈和手腕上,又合上两块木板。李长天说不挣扎就不挣扎,任由守卫绑。守卫上好枷锁,拽了拽李长天脖颈上的铁锁链,说:“站起来,走。”李长天摇摇晃晃地起身,忽然咧嘴一笑:“兄弟,你知道有个词,叫三角绞杀吗?”守卫:“啊?啥玩意儿?三搅嚼啥?那是什么?”李长天站起身说:“格斗的一种招式,在手和脖颈被束缚的情况下,也可以用脚和膝盖的力量绞杀对方,使对方窒息而亡。”守卫没听懂,推了李长天一把:“神神叨叨地说什么呢,赶紧走。”李长天被推得一个踉跄,叹了口气,嘟嘟囔囔地说:“没意思,欸,大哥,你要带我去哪啊?”县令府,西南院。李长天被关在了畜禽棚里,这里漏风漏雨,正值凉秋,夜寒降霜,冻得人一个劲打哆嗦,还不如四面都是石墙的监牢。李长天忍不住长长叹了口气,他的脖子和手腕上都挂着铁链,铁链另一端在畜禽棚的木柱子上转了两圈,又用手掌大小的铁锁给锁死。脖颈挂着的铁链都很重,迫使李长天抬不起头来,他不得已只能用手托着铁链,好让脆弱的脖子有喘息的机会。李长天找了个勉强还算干燥的角落,刚靠坐下来,眼前忽然出现一双云纹墨色皂靴。正是昨天踹他的那人的。李长天蓦地抬起头,还没看清那人模样,皂靴抬起,踩在他脖颈的那条铁链上。铁链蓦地绷紧,李长天脖子受力,被拽向前,狼狈地扑倒在地,摔得不轻。燕殊也不管铁链会不会勒伤李长天的脖子,平静地伸手,两头都用力地拽了拽,确认固定牢靠不易挣脱后,这才收回了脚。刚才那一拽,差点没勒死李长天,他匍匐在地,掩唇一个劲地咳嗽,脖颈和手腕全是铁链勒出的红印,既窘迫又丢人。虽说好死不如赖活,但这样无望,李长天也有些受不住了,他缓了缓,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开口。“喂,兄弟,你给我个痛快吧,成不?”
第六章 装疯卖傻被嫌恶
“痛快?”一阵沉默后,燕殊缓缓开了口,他重复着李长天的话,一直平静的脸上终于有了表情。燕殊原本看着李长天像看着一个死人,如今他的目光里多了一丝厌恶,仿佛那具尸体已经腐烂,爬满了蛆虫。“虐杀那名无辜的姑娘之前,你为什么不先给自己一刀,图个痛快?”燕殊厉声问。李长天脸上的笑容僵住了,他脱口而出:“我不是他。”李长天的呼吸急促起来,胸膛起起起伏伏,目光扑朔,似乎在找措辞,好半天才继续道:“这不是我的身子,我上辈子死了以后,一睁眼,就发现那姑娘躺我身边,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……”他说着说着,越发觉得自己的争辩苍白无力,忍不住骂了一句脏话。燕殊又恢复了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,冷冰冰地嘲讽李长天:“装疯卖傻?”李长天沉沉地叹了口气,将头埋了下去。燕殊静静地看着李长天,从怀里拿出一个白色瓷瓶,将瓷瓶里的朱红色药丸倒在手中。这不是他第一次威慑折磨犯人。有些人会在此时装腔作势,说如果弄死他,自己会得到什么样的报复。有些人会在此时表现平静,那平静或许是来自你还能拿我怎么样的不屑,又或许是麻木看淡。有些人会在此时跪地求饶,一遍遍哭喊着已经毫无意义的道歉。一般跪地求饶的人,都对巡察使的手段略有耳闻。巡察使会随身携带一种朱红药丸,用来拷问犯人,从他们嘴里撬出自己想要的情报。燕殊从不用这种药丸折磨人,他只将这种药丸喂给罪无可赦之人。-李长天既郁闷又泄气地低着头,忽然感觉燕殊在自己面前半跪了下来。李长天正困惑着,须臾间,燕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手,掐住了李长天的脸,强迫他张开嘴,随后将拿着药丸的手伸进他口中。“唔!!!”李长天怒目相视,下意识地挣扎。燕殊动作极快,两指夹着药丸,塞进李长天喉咙里,又迅速收回手,紧紧卡住李长天的下颚,捂住他的嘴,防止他将朱红药丸吐出来。喉咙里的异物感让李长天本能地将药丸吞咽了下去,燕殊一松手,他就立刻伏地干呕起来,却什么也呕不出。“你给我吃了什么?!”李长天擦了擦嘴角,瞪大双眼。燕殊自然不会回答他,退到一边静静地等待。“不会是什么使人浑身溃烂致死的毒药吧?”李长天欲哭无泪,这死相未免太难看了点。话音刚落,李长天感到胃里好似燃起了一团火,灼得他疼痛难忍。他干呕一声,侧躺下来,伸手按压住腹部,细细吸气吐气,那灼烧感不但没渐渐消退,反而往四肢百骸爬去,不消一会,李长天便感受到了蚀骨灼心的疼,浑身上下每处好似有细针扎在神经末梢,又宛如毒虫在残忍啃噬血肉。“啊……”疼痛太过剧烈,李长天禁不住浑身颤抖战栗,痛苦地喊出声,他眼睛发红地将手掌送入口中,死死地咬住,结果生生咬出血来。饶是眼前的人如此痛苦,燕殊依旧那副冷淡的模样,静静地看着。看着他因为痛苦十指狠狠抓地,抓得指甲外翻磨出血来,看着他一会浑身肌肉绷紧身子蜷缩一团,一会地上不停打滚拿头撞地,最后神志不清,痛得喊出声然后哭得满脸是泪。“……我……他妈的……”李长天双目失神,瘫倒在地,边抽泣边喃喃自语,“……执行任务,他妈的……”燕殊愣了愣。这就是为什么朱红药丸被巡察使拿来拷问犯人的原因。疼到意识模糊的时候,一般人哪还有理智,都是不停求饶,最后问什么答什么。但如今燕殊什么也没问,李长天是在回答什么?燕殊还在疑惑着,李长天突然如一尾鱼般一跃而起,但是他脖子和手腕上沉重的锁链,无情地将他重新扯回了地上。“我是……”李长天已经疼得丧失了理智,无意识地喃喃,“突击队…机,机枪手…李长天……保护,保护人质……我要保护…撤离……”燕殊默默地听了一会,转头离开畜禽棚。这人当真是个傻子吧,不然为什么一直在胡言乱语?无论怎样,他在把毒手伸向无辜可怜的苏二姑娘时,就该想到有今天。
第七章 一时大意被钳制
“巧儿,巧儿,把灶台上的清火白粥和这些菜肴给侧院的大人送过去。”县令府邸,厨娘边将菜盛到盘子里,边扭头对着门外喊。巧儿是厨娘的女儿,正值及笄年华,用红发绳将头发绾着两个小髻,风风火火地从外头跑进来:“来了!”“慢点慢点!刚炖好的清粥,砂锅烫手!哎呦,祖宗啊!”厨娘眼睁睁看着巧儿伸手去掀那滚烫的砂锅盖,拦都没拦住。“呜呜呜。”巧儿手指被烫红,疼得眼泪都出来了。厨娘连忙拿凉水给巧儿冲洗,冲一会后,寻思着应该没事了,让巧儿拿干净的帕子将手擦干,赶紧把菜肴送过去:“听县令老爷说,那位大人是位大官,不敢耽误,快去吧。”“知道了。”巧儿应了一声,双手拿起放着菜肴的木托盘,往侧院走去。来到那位大人住的厢房门前,巧儿深呼吸了两下,有些紧张。听说从上面来的大官,都像大老虎一样凶,脾气又臭又硬,稍有不慎,就会挨骂。巧儿在门口给自己鼓劲,然后喊道:“大人在里面吗?给您送午膳。”“请进。”语气淡淡,但是声音温润如春雨。巧儿用肩膀顶开门,捧着木托盘走了进去,不由地怔愣一下。哇,世上竟有如此好看的人!燕殊正坐在案桌旁翻阅书籍,听见动静,抬起头来,见那名模样稚嫩的少女正呆愣愣地看着自己,于是轻声道:“劳烦将午膳放在桌上,谢谢。”“噢,好!”巧儿回过神来,慌慌张张将午膳摆好,然后道,“大人慢用,我先告退了。”巧儿行了礼,要离开,谁知身后的人突然喊了一句:“慢着。”巧儿浑身一僵,害怕地思考起自己哪里做得不对。难道是方才盯他太久,冒犯了人?巧儿紧张地无法呼吸,只见那位大人站起身,从怀里拿出一枚铜钱大小的青玉小罐,走过来递给巧儿。“这膏药可以医治你手指的烫伤,一天换三次,上完药后,拿干净的棉布缠紧。”燕殊将青玉小罐放到巧儿手心,继续叮嘱,“伤好期间最好不要沾水,若是不得已沾了水,就马上换药,记清了吗?没记清我再说一次。”“啊……嗯,噢。”巧儿被吓得不轻,好半天才应道,“谢谢大人。”燕殊目光温柔了些,朝她点点头。巧儿收好小药罐,走出厢房,随后撒开脚丫往灶房跑去。她边跑进灶房边大吼:“娘!娘!我瞧见神仙了!”结果踢翻一篮菜,踩碎两颗蛋,撵飞三只鸡,换来数声骂,乐极生悲。-厢房内。燕殊在放好午膳的圆木桌前坐下,细嚼慢咽地吃完,等家仆收拾走残羹碗筷,又合衣小憩了一会,这才不紧不慢地出门,往畜禽棚走去。已是下午,末时,日跌。素秋,凉风习习,燕殊走到畜禽棚前,蓦地停住了脚步。那人以随意的姿势侧躺在地上,额头有撞伤,抓伤的十指指节惨白,发黑的污血粘连着翻起的指甲,他散乱的头发半遮住脸,胸膛没有起伏,似乎已经没了呼吸。燕殊一点也不觉得意外。朱红药丸的功效有足足两个时辰,这期间,被疼痛折磨死或者干脆自尽的人,比比皆是。燕殊面无表情地踩上那人的伤痕累累的手掌,见他无动于衷后,开始扎紧袖口准备收尸。然而,电光火石之间,那名已‘死’之人突然伸手,双手拽住燕殊的脚腕猛地发力。燕殊眼眸骤缩,措不及防跌倒在地。下一秒,李长天没有任何犹豫,趴在燕殊后背上,两腿牢牢钳制住他的大腿,下沉腹部,挤压他的背部,令他下半身再动弹不得,随后李长天将手里的铁链在燕殊脖颈上绕了一道,往后扯去。燕殊的心陡然一凉。糟了,一时大意,命门已在别人手中!
第八章 眼见非实耳听虚
燕殊本以为会有一场恶战,谁知李长天将铁链在他脖颈上绕了一圈后却没有使劲,李长天掐住燕殊下颚,强行扭过他的头,在看到他的表情后,忽然笑出声。李长天松了劲,推开燕殊,嗤笑一声:“原来你也会露出惊慌的表情,我还以为你面部肌肉瘫痪呢。”他呲着牙,眼眸轻轻弯起,笑容里全是不羁和无畏,恣意放肆,好似费尽心思装死,并不为了逃跑活命,只是为了扳回一局。燕殊踉跄扑前,手掌撑地,稳住身形,然后站了起来。他青丝稍乱,润白的锦衣上全是杂草和污迹,可燕殊却没有心思去管。燕殊不可思议地看着李长天。刚才李长天钳制得很紧,用的还是巧劲,自己不一定能及时脱身,倘若李长天用铁链狠狠地勒住他的脖颈,自己说不定真的会窒息而亡。他为什么要放过自己?令人困惑的不止这个。为什么眼前这人,在服下朱红药丸后,竟然还有力气?而且,他的这一身武功从何而来的?他当真是个沦落街巷的傻子吗?燕殊忍不住向李长天迈了一步。方才血肉撕扯的痛苦还残余在骨子里,李长天瑟缩一下,眉头蹙起,他警惕地看着燕殊:“要杀可以,别想再让我吃药。”随后李长天抿紧了嘴巴。折磨一次就算了吧?还踏马来?再来信不信老子削你啊?“你……”燕殊缓缓开口,却又什么都没说出来,随后突兀地转身离开。见人走远,李长天脱力后靠,坐在棚子漏风的角落,委屈地吹了吹还在钻心疼的手指,随后又长长叹了口气。哎,要杀要剐,能不能赶紧给个痛快啊。-王二是出予镇上的打更人,年过半百,已经守了二十余载的夜,喊过数不清的‘天干物燥,小心火烛’。这日天黑,他照常拿上小铜锣,来到了街道上。已是一更天,街道上还能看到不少正在慢悠悠收摊的商贩。王二清了清嗓子,拿起铜锣正要敲,忽然一名醉醺醺的大汉撞了他一下。王二往后一跌,摔得不轻,扶着腰‘哎呀哎呀’地喊。“没长眼睛呢!”那喝醉的人竟然蛮不讲理地先骂出口。王二定睛一看,见是西街口的恶霸钱爷。钱爷身后跟着几名彪形大汉,虎视眈眈地盯着王二。王二吓得哆哆嗦嗦,连忙退到一边,低着头不敢说话。恶霸老爷一甩衣袖,鼻子出气,哼了一声,高高抬起头带着几名打手大摇大摆地离去。王二心里哀叹自己今日犯冲,捡起铜锣扶着腰站了起来,他揉揉摔疼的地方,抬起头刚要继续打更,谁知眼前不知何时悄无声息站着一个人。“唉呀妈呀!阿弥陀佛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观世音菩萨大慈大悲啊!!”王二吓得浑身一哆嗦。燕殊:“……”燕殊退了一步,说:“对不起,老人家,吓着你了。”王二心想这人怎么走路没声音啊!拍着胸脯低头去看他有没有影子。还好有,是个人。王二长吁一口气,听见那白色锦衣公子说:“请问,苏家二姑娘死的时候,是您最先发现的吗?”“是的啊,是我。”王二回答道。“他们说您看到犯人了。”燕殊说。“看到了啊,就是街巷那傻子!!呸,那畜生!”王二每每说起这事,都愤慨不已。“您看清了吗?确定是他吗?”燕殊追问。“公子,老头子我虽然年纪大了些,但是眼睛可不花!”王二指了指自己的眼睛,回答道,“更何况,我为啥要平白无故地冤枉别人呢?”燕殊轻轻抿了下嘴,思索半晌,问:“老人家,你撞见此事的时候,还有没有其他人在?”王二摇了摇头:“没有,就苏家二姑娘和那畜生。”燕殊不依不饶地继续问:“那您瞧见犯人非礼姑娘了吗?”王二点点头:“瞧见了!!我亲眼看见那畜生把手放在姑娘胸口,还亲她呢!!哎!!!可怜的苏家二姑娘啊。”话都说到这份上了,再问下去也没什么意义,燕殊颔首道谢,转身离去。
第九章 栽你手里没办法
黄叶残阳,西风秋凉。李长天正蹲在草棚里数蚂蚁。其中一只蚂蚁爬着爬着就踩前一只蚂蚁身上去了。李长天正义凌然地把那只蚂蚁拨开,还顺便好好地教训了它一番,大致就是一些‘不可横行乡里、鱼肉百姓’的话。训斥完蚂蚁后,李长天郁闷地叹了口气,轻轻拽了拽身上的铁链,铁链缠太久,脖子和手腕的一些地方磨出了血泡,稍微一动就疼得李长天龇牙咧嘴。自从那冷脸冷语的白衣公子离开后,已经过了两天。这两天除了给自己送饭的家仆,李长天就再没见过别人。这放又不放,杀又不杀,关的也不是牢狱,到底是几个意思?李长天将下巴抵在膝盖上,长吁短叹,感慨自己的命运多舛。忽然一道黑影压下,遮了朗澈日光。李长天抬起头来,和燕殊四目相对。燕殊蹲下身,单膝落地,朝李长天伸手。李长天往后一仰,躲过燕殊的手,警惕地看着他。燕殊轻轻蹙眉,没有留情面,拽了李长天脖颈的铁链一下,铁链顿时发出铮铮声响。李长天狼狈地向前一扑,手腕和脖颈终是磨出了血来,疼的他倒吸冷气。燕殊无动于衷,他知道这人来历不凡,他也曾怀疑自己会不会冤枉无辜,所以这两天拜访了出予镇所有知晓此事的人。而镇上所有知道此事的人,都毫不犹豫地一口咬定就是此人所为。甚至有人亲眼看到此人非礼姑娘。既然如此,一命抵一命,杀人者恒被杀之。李长天正想着这人还要拿什么法子对付自己,却见他面无表情地打开了铁锁,然后将自己身上的铁链拿了下来。嗯?该不会要放了自己吧?李长天吹了吹手腕上被磨破皮的地方,一脸疑惑地看向燕殊。“起来,跟我走。” 燕殊冷冷地说,“倘若再耍花招,直接拿了你脑袋。”李长天笑了起来:“就你这架势,拿我脑袋不是迟早的事?这么说有威慑力吗?”“……”燕殊眉尖一蹙,正要动手,却见李长天撑着膝盖,摇摇晃晃地站起身:“得得得,真是栽你手里了,走吧。”两人走出县令府邸,一路往郊外走去,一位蓬头垢面人不人鬼不鬼,一位翩翩公子温润如玉,一前一后走在街上着实古怪,引得不少路人侧目。李长天这些天吃不好睡不着,精神和体力都到了极限,跟上燕殊健步如飞的步伐,当真是凭着最后一口气,以至于走到郊外时,两眼发花,差点没晕过去。就在李长天快要撑不住的时候,燕殊停了下来。李长天扶着身旁的树干,轻呼两口气,抬头环顾四周,随后一愣。他们俩面前,有一处坟冢。那坟冢里的人显然是刚刚下葬的,土堆上压着的石头微微湿润,满地黄纸和纸铜钱,两支丧幡立在墓碑两侧,随着寒风缓缓扬起,一片寂然和诡谲。墓碑前燃着祭拜用的香烛,已经快燃尽,残蜡落地,剩中间一点忽明忽暗的烛火,似乎在诉说着不幸和悲哀。燕殊对着墓碑拜了拜,随后对着李长天冷冰冰地说:“跪下,磕头。”李长天看了燕殊一眼,竟真的跪下了。李长天的毫不犹豫,让燕殊不由地一愣。令燕殊更加意外的是,李长天没有害怕,没有惊恐,没有悔恨,他甚至没问这坟冢的主人是谁。他看着墓碑,眼底流露出一丝淡淡的哀伤和不忍,脸上没有一点施暴犯人应该有的神情。李长天先是长长叹了口气,随后用微不可闻的声音说:“对不住啊,姑娘,那时候没能把你救回来,一路走好。”说完,李长天对着坟冢拜了三拜,准备起身的时候,李长天看见坟冢旁还有些许杂草,于是伸出左手,去拔掉那些杂草,有些杂草的根扎得很深,费了李长天好大的力气。燕殊一直一言不发地盯着李长天,看到他拔杂草的动作时,蓦地瞪大双眼。
第十章 当爹不行杀剐行
李长天拔完坟冢附近的杂草,拍了拍手掌上的泥土,静静地等着。如果他没猜错的话,眼前这名白衣公子,打算在他祭拜完姑娘后,就要了他的性命。毕竟今天是姑娘的头七,正是血刃犯人,为姑娘报仇的好日子。李长天只求他别再用那些奇奇怪怪的药丸,下刀的时候干脆利落点,别砍得自己半死不活的,又要疼上好久。“哎……”说不甘还是有些不甘的,好歹重活一世,结果活成了这副模样,李长天边在心里碎碎念,边等着那白衣公子下手。谁知周围一片沉寂,燕殊迟迟没有动作。李长天等得不耐烦了,开口说:“这是那天死在我身边的姑娘的坟墓吧?你带我过来,是想给姑娘报仇吧?”燕殊方才一直在敛眸思考,听闻李长天的话,默默抬头将目光放在李长天身上。他并没有受李长天催促影响,再次思索良久,缓缓开口:“你跟我来。”李长天哀叹一声:“还要走啊!兄弟,我走不动啊!”燕殊见李长天一脸苦意,磨磨蹭蹭地不起身,不仅没有动怒,反而说:“那你就在此地,不要走动,我去……”李长天:“咋的?!要杀要剐可以,想当我爸爸?不行!”燕殊:“……什么?”李长天摆摆手:“得,别理我,就当我是傻子。”燕殊:“好。”李长天:“……”你别给个梯子就往上爬啊!燕殊看了李长天一眼,确定他没有力气走远后,足尖轻点,身形轻盈地跃入旁边的竹林中,犹如燕子,转眼不见了人影。“卧槽?”李长天直接看傻眼。李长天想了想,深吸一口气原地蹦跶两下,想感受下重力的存在,结果跳的时候动作幅度太大,扯到了伤口,疼得李长天嗷嗷地惨叫。燕殊一回来就看见李长天在捂着伤口哀嚎骂娘。燕殊:“……”李长天:“……”李长天:“反正我是傻子嘛。”燕殊:“我知道。”李长天:“……嗐,你去哪了?”燕殊没有接话,弯腰将手心里的东西递给李长天。李长天低头看去,困惑不已。燕殊手心里静静躺着两颗比核桃大一些的榛果,李长天拿过捏了捏,发现这种坚果的壳很坚硬厚实,并不像是吃的。燕殊又捡起一块石头,递给李长天,然后说:“砸。”“啊?”李长天疑惑地抬头。“用石头砸开。”燕殊指了指坚果。李长天哭笑不得,啥啊!难不成临死前还得给你砸两颗坚果吃?这是你们世界什么奇怪的祭拜仪式吗?他看着燕殊,想知道这人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,谁知燕殊坦然地和李长天对视,最后反倒是李长天不好意思起来,默默地挪开了眼睛。“嗐,砸就砸呗。”李长天蹲下身,将坚果放在地上,左手接过燕殊手中的石头,砸了两下,将坚果砸开了。这种坚果里头果然没什么果肉,李长天在一堆果壳碎屑里挑了挑,捡起小拇指指甲盖大小的果肉,塞进嘴里嚼了两下,顿时龇牙咧嘴起来:“呸呸呸,这也太涩口了,难吃,你让我砸这个干什么?”李长天抬头看燕殊,却发现他正在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自己,眼眸扑朔,好似看见了什么洪水猛兽,又好似看见什么玄而又玄的事物。“你这是什么表情啊?难道这坚果有毒?”李长天砸吧砸吧嘴。燕殊半蹲下身,拿起另一个坚果,放李长天面前的地上,和他说:“砸,用右手。”“砸砸砸,我砸,满足你。”李长天念念叨叨,将左手拿着的石头换到右手,砸了坚果几下。他的右手不是惯用手,加上没什么力气,足足砸了四五下,才将坚果砸开。“喏。”李长天捡起坚果碎壳里的果肉,递给燕殊。燕殊眼睛瞪得更大了,他蓦地伸手紧紧攥住李长天的手腕,那处因为总缠着铁链,早已被磨破皮,如今触目惊心的血肉粘连着衣袖,根本碰不得。这一下,掐得李长天疼得浑身一哆嗦。
第十一章 惊觉异常心愧疚
“嘶!”李长天疼得倒吸一口冷气。这竟然把燕殊吓了一跳,他慌慌张张地松开李长天的手,匆匆站起身,惊慌失措地退了一大步。李长天说的没错,这坟冢就是苏家二姑娘的坟冢,燕殊今日带他来,确实是想在苏二姑娘头七这天,杀了迫害姑娘的犯人。可他认错犯人了。苏二姑娘左前额有被石头砸破的伤痕,犯人的惯用手应该是右手,可眼前这人却是左手行事。燕殊不敢置信地眨眨眼。他差点就对一个无辜之人下了死手。可既然如此,杀害苏二姑娘的凶手,究竟是何人?为什么打更人一口咬定看到李长天在非礼姑娘?难道犯人不止一个,除了他还有别人?是另一名犯人砸晕了苏姑娘,然后由李长天施虐?不对。燕殊立刻否定了这个可能。这些天燕殊拜访过出予镇许多百姓,所有人提到李长天,都用了三个字来形容他。外乡人。李长天并不是出予镇的人,他是不知为何流落此地的,在出予镇的时日还不足一个月。谁会和一个天天蹲街角捡果皮的傻子密谋祸害一名姑娘呢?而且还是并不熟识的傻子。-“喂!”一声呼唤将燕殊游离的思绪猛地扯了回来。李长天手里还拿着方才砸碎坚果里的果肉,不满地说:“你吃不吃啊?你不吃我吃了。”“你……”燕殊看着他,犹犹豫豫地开口。“啊?”李长天将坚果塞进嘴里嚼。“叫什么名字?”燕殊问,他停顿一会,又补充道,“还记得自己的名字吗?”李长天:“……”这人不会真把自己当傻子了吧?不过问个名字也好,至少不用做无名鬼了。李长天找来一根枯树枝,在泥土地上写下自己的名字,随后抬头问燕殊:“看得懂吗?”燕殊点点头,他眉尖轻蹙,细辨一会,随后慢慢念了出来。“李长天。”见燕殊看得懂,李长天在心里感慨:看来这个世界和自己原先世界的文字是一样的。“我叫燕殊。”燕殊在李长天身边半跪下,拿过他手里的枯木枝,在李长天写的名字旁边,写下了自己的名字。燕殊的字迹很清秀,一笔一划,铁画银钩,游云惊龙,一看就知是练过的。相比之下,李长天的字就显得有点狗爬。李长天的脸不争气地红了红,他伸手扒拉着地上的泥土,涂抹了那些字。燕殊欲言又止,犹豫片刻,还是说:“你手指有伤,最好不要碰肮脏的土,不然伤口难以愈合。”“啊?”对于燕殊莫名其妙的关心,李长天哭笑不得,“我手指有伤是拜谁所赐啊?”燕殊噤声,面露惭愧,他沉默良久,缓缓开口:“走吧。”“又去哪?”李长天纳闷,难道自己猜错了?这人竟然没打算在苏二姑娘的坟冢前要他的脑袋?“回县令府邸。”燕殊说。李长天仰天长叹,随后将长得有些恼人的头发拨弄到脑后,嘟囔着:“又要走啊,法克。”燕殊看着李长天,这是他这么多天来,第一次正视这个人,印象中这人不是趴着就是蜷缩着,如今细瞧李长天的眉眼,虽仍旧蓬头垢面披头散发,但能看出一丝清隽。李长天踉踉跄跄站起身,他身上有伤,根本站不直,只能可怜兮兮地微微躬着背。燕殊一直看着李长天,见他疼得厉害,说:“我背你。”“啥?”李长天以为自己听错了,不可思议地瞪着燕殊,“你背我?”李长天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脏兮兮的衣裳,又看了看燕殊干净的皓白锦衣,总觉得自己只要随便碰一下燕殊,就能染他一身土和灰。“我背你。”燕殊坚持。李长天警惕地退了退。“怎么?”燕殊困惑地问,“你不是说你走不动?”“你这难道不是什么折磨人的手段?”李长天见识过燕殊的凶狠,他心有余悸。“不是。”燕殊摇头,一本正经地回答。李长天自然是不信的,他伸手,嘴里‘嗬’了两声,像赶什么小动物一样,赶了赶燕殊:“你走,我自己会跟着。”燕殊:“……”燕殊只得朝城镇的方向走了十几步,转身回头看李长天。李长天捂着腹部的伤口,咬着牙,眉头紧紧蹙在一块,拖着脚上的破鞋,一瘸一拐,费劲地跟着。燕殊不禁想起俩人之前来此地,李长天就这么踉踉跄跄跟他走了一路,一句怨言也没说。燕殊内心的愧疚越来越深,他薄唇轻抿,忽然转身走到李长天身边。“嗯?”李长天正低头咬着牙,苦苦支撑着满是伤痕的身体跟紧燕殊的步伐,突然感觉燕殊走了回来。“怎……”李长天疑惑抬头,随后声音戛然而止。他被燕殊打横抱了起来。
第十二章 这也太他妈狠了
被燕殊打横抱起的瞬间,李长天冷汗唰地就下来了:“!!!”瞧瞧!他就知道,燕殊果然没打算放过自己。燕殊这样抱起自己,是打算……是打算拦!腰!背!击!啊!李长天知道这个动作!这是美式摔角的一种,靠着足够的手臂力量,将敌人举起后狠狠摔在膝盖,或者尖锐的地方,对敌人的脊椎和背部肌肉造成伤害。李长天之前在一线执行任务的时候,就见过雇佣兵用这个动作活活把人脊椎摔断,后半生只能瘫痪在床。艹,燕殊还说不是折磨他?这也太他妈狠了!但是这个动作有很大的缺点,因为对敌人的手脚限制不够,所以很容易挣脱!李长天反应极快,握住燕殊的手腕,狠狠一扭,趁着燕殊吃疼,李长天一个翻身,摔在地上,护着头滚了两圈,逃脱了燕殊的怀抱。“艹!”李长天吃了一嘴的土,他呸了两下,挣扎着爬起来,“你他妈!要砍要剜就大大方方地来,耍什么阴招?”燕殊没想到李长天反应这么大,他揉着微微发疼的手腕:“……如果你不愿意被抱,那就让我背你回去。”“他妈的‘背你回’又是什么招?咦……等等……啊?”李长天一下没刹住,又狠狠地骂了一句后,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,“嘶,等等,你刚才是打算抱我回去?”燕殊点点头。嗐!这大兄弟,吓老子一跳。李长天心里嘀咕,上辈子在前线天天刀口舔血,如今谁碰自己都觉得不怀好意。“兄弟,不如我们把话说清楚了吧,你接下来到底有什么打算,好歹让我心里有个数,免得这样一惊一乍的,行不行?”李长天和燕殊好声好气地商量。燕殊看着李长天,瞧见他脏兮兮的脸上,一双眸子明亮清澈,丝毫不见困苦之人的浑浊无神,也不知他那些乞讨的日子是如何度过的,燕殊突然发现,自己似乎还没和李长天好好交谈过。虽然眼前的人总是叨念着奇怪的话,确实像个傻子,但是他神志清醒,口齿伶俐,仿佛又不是个傻子。矛盾又古怪。却并不令人讨厌,反而让燕殊感到好奇。见燕殊久久不说话,李长天以为交涉失败,正郁闷着,听见燕殊问他:“苏家二姑娘死的那天,到底发生了什么?”李长天先是一顿,沉默半晌,说:“我不知道。”燕殊挑眉,等他继续说。李长天每每回想起那个晚上,都能感受到阴风呜咽,石板冰冷:“我一睁眼,就见那姑娘可怜兮兮地躺在我身边,脖子上有掐痕,我头疼欲裂,不知道怎么回事,之前发生了什么,我都不知道。”李长天低着头叹气,连说了两个不知道,有些无助地问燕殊:“姑娘真是因‘我’而死的吗?”“此事还有待定夺,先回县令府邸吧。”燕殊轻声,“你走不快,我背你。”“好。”这次李长天没有回绝,刚才从燕殊怀里挣脱,已经用尽了他剩下的力气,他如今是真的走不动了,能少受点罪当然选择少受点罪。燕殊在李长天面前半蹲下来,等他趴自己背上。李长天上前一步,又退后两步,胡乱地拍了拍自己身上的尘土,把自己稍稍拍的干净些,这才爬上燕殊的背。燕殊稳稳地站了起来。李长天知道自己好歹也是个大男人,背一路很辛苦,正要让燕殊背一段,自己走一段,话还没说出口,燕殊先道:“环紧。”“嗯?”李长天疑惑。话音刚落,燕殊足尖轻点,斜斜飞了出去,竟然在沿路树干上穿梭,时而落地时而跃起,速度快得令人瞠目结舌,仿佛矫健的豹子,又如同轻盈的飞燕。不消片刻,两人已回到县令府邸。燕殊没有将李长天带回草棚,而是在自己暂住的厢房门前落地,然后将李长天放了下来。李长天身形晃了两下,站定后眼球都快瞪出眼眶了:“……卧槽!!!这踏马的不科学!!”燕殊:“……?”“啥玩意儿啊?轻功?武侠世界?你刚才那是轻功?”李长天连连发问。燕殊点点头:“你不也会一些武功吗?”“我?武功?神他妈武功,我踏马那是格斗技巧啊,是有科学依据的!!!是靠力量、柔韧性、稳定性训练就能学会的,你这不是啊!!!”李长天喊。燕殊:“……”“卧槽,轻功,绝了,那你会气功吗?”李长天双手在空中扑腾比划着,“就是那种,嘿哈,嘿哈,就能把十米外的树拦腰打掉的那种。”燕殊:“……”燕殊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着李长天。李长天:“……这世上有轻功,却没有气功?”燕殊说:“不,也有。”“那你干嘛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我!?”李长天愤愤地问。燕殊疑惑:“你之前不是说自己就是傻子吗?”李长天:“……”
第十三章 宽衣解带查清白
县令府邸,厨娘的闺女巧儿正在院子里撵鸡,她挽着袖子,扎着裤腿,赶着一只惊慌失措扑腾翅膀的老母鸡满院子到处跑:“啊啊啊,站住啊!”县令老爷叮嘱了,得让神仙大人每日都吃好喝好,厨娘决定明天炖老母鸡参汤喝,所以打发巧儿来院子里捉鸡。巧儿捉了半天没捉到,叉着腰‘哎哎哎’地叹气,她休息了一会,不甘心地紧紧盯着那只瑟瑟发抖的老母鸡,忽然一个饿虎扑食!然后撞人身上了。“哎呦!”巧儿向后仰去,被人扶住。“咦?神仙大人?”巧儿稳住身形,发现是燕殊。燕殊瞧着她,神情一改平日的冷漠,动作温柔地给她递了两样东西。巧儿连忙摊开手掌伸去接,发现是治烫伤的青玉药罐和一串糖葫芦,巧儿惊喜地说:“哎呀,谢谢神仙大人。”“你在做什么?”燕殊好似怕惊扰到什么,轻声问她。“捉母鸡!”巧儿叹口气,“捉不到。”燕殊看了眼院子角落那只正在啄米的老母鸡,将手中的布包裹递给巧儿:“帮我拿一下。”“好的大人。”巧儿连忙接过,发现布包裹里全是瓷瓶,还有不少膏药,散发着一股苦涩难闻的草药味。巧儿抬起头来,发现不知何时,燕殊竟已经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那只老母鸡旁边。老母鸡还在啄米,突然发现自己腾空而起,被人抓住了翅膀。“给。”燕殊将还在发懵的老母鸡塞进巧儿怀里,拿回了布包裹。“哇,谢谢神仙大人。”巧儿乐了,抱着老母鸡,撒开脚丫跑回伙房,找厨娘邀功去了。燕殊拿着布包裹回到厢房,他关上门,听见厢房的木屏风后已没了水声。燕殊离开县令府邸去药铺买治伤膏药的时候,烦请家仆搬来一个浴桶,盛满热水给李长天沐浴清洗,如今听来,应当是洗完了。燕殊绕过雕花木屏风,果见李长天穿着干净雪白的中衣,站在浴桶边,他不自在地撩着乌黑青丝,抓起举在眼前看着,似乎那是什么恼人的事物。李长天听见声响,转过头来,笑了笑:“哎呀,你回了啊。”燕殊缄默不语,他之前果然没看错,李长天模样相当俊俏,因为一个‘俏’字,往往被这么形容的人儿都带着一丝媚,什么朱唇粉面、秀丽娇美才能合了这个‘俏’字的意思。但李长天不是,他确实是眉清目秀的模样,可笑容里却总带着说不清的潇洒,瞧人的目光却又锐得不行,想来想去,应当是恣意的气质掩了那丝俏。燕殊劳烦家仆搬走浴桶,又让只穿着中衣的李长天坐在床榻上,将从药铺买来的白瓷瓶,一一拿了出来。“这些是什么?”李长天盘腿坐在床榻上,看着那些瓷瓶问。“药,治伤用。”燕殊简言意骇。“嗯?你就这么确定我不是犯人吗?”李长天问。燕殊解释道:“苏家二姑娘左前额上有伤,是被人用右手砸的,可你习惯用左手。”“啊!”李长天这才反应过来,他恍然大悟地喊出声,“所以之前你让我拿石头砸坚果,原来如此……”李长天喊完,突然想到什么,用拇指和食指抵住下巴,低头思索起来。他确实是个左撇子,可这身体原来的主人,却不一定是左撇子啊。“除了这个,还有没有别的办法能确认我不是犯人?”李长天抬头,急急地问燕殊。燕殊略有困惑,但脸上没有表现,淡淡说:“有。”苏家二姑娘指甲缝里有血肉,她在挣扎反抗的时候抓伤了犯人,所以如果李长天是犯人,身上定会有抓伤。李长天听完,一把拽开身上中衣的衣带,就开始脱衣服。燕殊:“……”
第十四章 这药膏不是敷的
燕殊还没来得及阻止,李长天已经将上衣脱了下来,露出伤痕累累但是匀称的上半身。李长天属于肩宽腰窄的类型,饿了这么久,自然消瘦,但却不羸弱,身体仍然可见青年的朝气蓬勃。燕殊的目光禁不住在李长天的手掌、手臂和腰部上流连,露出了思索的表情。这人,是最近一段时间才开始流浪乞讨的,他身上能看见练武的痕迹,比如手掌上的老茧和痕迹,都是长期持刀或者持剑留下的。他到底是谁?李长天掀了自己的上衣,仔仔细细检查了半天,发现前面并没有抓痕,他不敢就这样放松下来,急急地对燕殊说:“你看看我背上,有没有抓痕?”燕殊看了一眼,摇摇头说:“没有。”“看仔细了吗?确定没有?”李长天追问。“嗯。”燕殊点点头,“你先把上衣穿……”‘穿好’两个字,燕殊还没完全说出口,就见李长天手放在了自己的裤子上。燕殊:“……”李长天正要脱中裤,被燕殊一把按住了手。“啊?干嘛!上半身没有抓痕,可不代表下半身没有啊!”李长天嚷嚷。燕殊欲言又止:“你别这么……这么……”“嗯?有话就说,别吞吞吐吐的。”李长天撇开燕殊的手,又要脱。燕殊看着李长天的眼睛说:“衣不蔽体,无德无礼,中衣是锦衣华服之里衣,不可当着外人的面随意脱下,露出私·处,不知羞耻。”李长天懒得理他,要继续脱:“没事,我俩都是男的。”燕殊冷漠地再次按住李长天的手,一脸‘你是傻子我不和你计较’的神情。“得得得,也确实有点怪,那这样,劳烦您先出去等一会,我自己看有没有抓痕,看完就把衣服穿好,行吗?”李长天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。燕殊起身走了出去。李长天连忙仔仔细细地检查身上,他怕有遗漏,真的是一寸一寸地看去。最后李长天长长地吁了口气。他身上没有抓伤!苏家二姑娘不是这身体原来的主人害死的!心中的大石头蓦然落地,李长天感到轻松无比,终于放下心来。可既然如此,为什么他一醒来,会发现自己躺在姑娘身边呢?李长天边穿里衣边思索,忽然想起那日,他刚睁眼的时候,觉得头疼欲裂。李长天摸了摸脑袋,果真发现后脑勺有一处被石头砸破的伤痕。难道是这人之前看到了凶手犯事,欲上前阻止凶手逃跑,结果被活活砸死,然后就换他魂穿到这身体里?李长天越想越觉得就是这样。说来也神奇,上辈子李长天也是因为救一个姑娘而倒在了血泊中,想来冥冥之中,还真有‘定数’二字。李长天穿好衣服,把燕殊喊进厢房:“为难你在外面吹冷风了啊。”燕殊面无表情地颔首,然后坐在床榻旁,又开始摆弄起那些白瓷药罐,他一一打开封盖,挖了些药膏在指尖,揉搓许久,又闻了下气味,心里对这些药膏由何种草药而制,以及疗伤的功效猜了个七七八八。随后燕殊抬头,对李长天说:“脱。”李长天:“……”燕殊补充:“衣裳脱了,上药。”李长天:“你,你这人……你刚才还叽叽歪歪地说什么礼什么德,骂我不知廉耻,你现在又叫我脱衣服?”燕殊冷漠地说:“这些药你会上吗?”李长天:“……不会。”燕殊不想再多说一个字:“脱。”李长天边解衣带边气得直捶床板,:“早知如此,刚才就别让我穿啊!你不嫌厢房外冷,我还嫌脱来脱去麻烦呢!”“那不一样。”燕殊将化淤血的药膏倒在手掌上,慢慢搓热,药味散在空中,让人觉得舌根发苦,“你当外人的面宽衣解带,是不知礼数,我让你脱衣,是帮忙敷药,是无奈之举。”李长天叹气:“……得,我说不过您,您口才好,您有理,您真棒。”燕殊听出李长天话里的戏谑,没应声,将覆满药膏的手掌贴上李长天腰部的淤青上。“啊……”李长天疼得一哆嗦,彻底老实了。然而让李长天没想到的是,这药膏不是拿来敷的,是拿来揉的。
第十五章 我很怕疼你轻些
“疼啊!啊!别!!!”燕殊把搓热的手掌覆在李长天腰部的淤青上,刚开始使劲揉搓,李长天立刻就像条跃上岸的鱼,扑腾起来往后缩,把木床榻弄得吱嘎作响,好似要塌了一般。燕殊沉默半晌,开口:“……你怎么……”“我怕疼啊!”李长天毫不犹豫地说,他捂着因为抹了药而阵阵发热的腰部,长吁短叹。“你之前……明明……”燕殊困惑。之前李长天受尽各种折磨的时候,可是一句求饶都没说过,就连服下朱红药丸后,都只因实在疼得受不了所以才喊了几声。“怕疼和能忍是两回事。”李长天拿起燕殊放床榻上的白瓷药罐,学着燕殊样子挖出膏药,在手掌上揉搓一会后往身上的淤青处按去,他龇牙咧嘴,看起来疼得不行。燕殊看着李长天胡乱揉搓的动作,和他伤痕累累的身子,总觉得接下来的日子,应当会很吵闹。两人折腾了半个时辰,吓跑了来送宵夜的家仆,最后好不容易将李长天身上该包扎的地方都包扎好了。李长天举起都紧紧缠着棉布的手指,问燕殊:“非要这样?”燕殊点点头:“你的指甲全部外翻,如果不包起来,恐断裂。”李长天提出疑问:“那我以后怎么拿筷子,怎么吃饭?”燕殊低头收拾起瓶瓶罐罐,淡淡说:“我喂你。”李长天吓得一阵咳嗽:“咳咳咳,啊?啥?”燕殊抬头:“怎么?”李长天说:“别扭啊!我一个大男人,要别人给我喂饭?”燕殊低头继续将药罐放进布袋里:“你是伤患,理所应当受到照顾,有何别扭可言?不过若你真的不想被人喂,也可以选择饿死。”李长天:“……”“最好不要,我会内疚。”燕殊说。李长天惊讶:“嚯,你还会内疚呢?”“毕竟我没弄清缘由,就笃定你是犯人,害你受刑……”燕殊说着说着,声音突然小了下去,他忽然想到什么,陷入了沉思中。“嗯?怎么了?”李长天困惑地问,随后他看见燕殊蓦地抬头,紧紧地盯着自己,目光锐利如刀刃,毫不留情地朝自己剜来,燕殊缓缓开口,语气冰冷:“为什么打更人说,那天亲眼看到你在非礼苏家二姑娘?”“啥?我非礼姑娘?我怎么可能……”李长天想都没想,反驳的话脱口而出。然而话说到一半,李长天猛地反应过什么,瞬间噤声,然后冷汗唰地就下来了。他想起来了。那天晚上,打更人巡街看到他的时候,他正在给苏家二姑娘做胸外心脏按压和人工呼吸。这件事放如今,怎么看都是他在非礼姑娘啊!他岂不是百口莫辩?燕殊瞧见李长天的脸色一下变得惨白,还以为李长天当真犯了事,燕殊眼眸深处瞬间燃起熊熊怒火,他咬牙切齿地问:“难道你真的……”“不,不是的。”李长天慌了,手掌一下压在燕殊的手腕上,“你听我解释!”燕殊目光极冷:“说。”李长天说:“我是想救那名姑娘!哎呀,这,这怎么说,就我之前学过一个法子,如果在一个人突然没有呼吸后,立刻用这个法子,就有可能起死回生……”“起死回生?”燕殊冷笑一声。“真的!就……就我醒来的时候,看到姑娘脖颈上有掐痕,我想可能是窒息死亡,用我这法子,说不定能救回来,我就试试了!我当时是在给姑娘进行胸外按压,就是靠胸骨传导力量,挤压心脏,使血液产生流动。”李长天急得满头是汗,用尽他觉得能让燕殊理解的词语,费劲地解释着,“我当时真不是在亲姑娘,那是呼气,让她可以呼吸……”“一派胡言。”燕殊打断了李长天的话。李长天泄了气,往后一仰,坐靠在床榻上,满脸沮丧,不再多说一句话。燕殊陷入了沉思。看到李长天非礼姑娘确有此事,可苏家二姑娘额头上的伤也确实不是李长天所砸……“你是不是有同伙?”燕殊话语寒如冰碴,一把扭住李长天的手腕。李长天疼得眉头蹙起,但还是倔强地说:“我没有同伙,我也没害那姑娘,我是在为那姑娘做心肺复苏……”燕殊眼眸蓦地睁大,情绪失控地喊出声:“你说什么?”
第十六章 你究竟是什么人
虽然和燕殊相处的时日并不多,但李长天对燕殊的性格多少有了些了解。嫉恶如仇,冷冰,沉静。如今燕殊忽然失态,把李长天看得一愣,好半天才想起来回答问题,他犹犹豫豫地开口:“我没有同伙……”“不是!最后那个词!”燕殊声音发抖。“心肺复苏?”李长天懵了。“你是怎么知道这个词的?”燕殊死死盯着李长天,似乎想看透他脑子里在想什么,又或者看清他到底是何人。“就……我,不是,等等,这个词怎么了吗?你也不理解这个词的意思吧!哎呀,疼疼疼,你先轻些,你快把我的手扭断了。”李长天指了指燕殊狠狠扭着自己的手腕。燕殊稍稍松劲,厉声追问:“说。”“说了你也不理解啊!”李长天哀叹,“刚才说了半天,你不信我这个法子能救人,也不信起死回生,让我说什么?”燕殊愣住了,他呆呆地看着李长天,忽然陷入回忆中。十一年前,宫城,太医殿。七月流火,秋将至,年幼的燕殊在太医殿的侧房里,边磨药边打盹,这里常年熬制着各种各样的草药,所以空气中总散发着苦涩的药味。燕殊百无聊赖,睡眼朦胧,打着哈欠抓起一把草药,丢进铁药碾里。就在此时,太医殿忽然一阵喧闹,随后是混乱的喊叫声。“来人啊!太医,有太医在吗?三皇子落水了!!来人啊!”年幼的燕殊放下手中的活,正要跑出侧房,就在此时,侧房的门被人猛地撞开。燕子卿背着一个浑身湿透、身着华丽锦服的青年小跑了进来。“爹?”燕殊连忙走过去,想帮忙。燕子卿将三皇子放平,根本来不及和燕殊说话,只是大声叮嘱:“关好门,先别让人进来。”外头的人连忙照做,燕太医妙手回春、医者仁心,总能治好许多奇怪的疾病,但是偶尔会有些古怪的规矩,比如某些时候不能有人旁观。燕子卿把三皇子放平在地后,想要撕开他胸前的衣裳,却怎么也撕不开,只得慌慌张张去找剪子。燕殊走过去,见平躺在地上的青年胸膛并未起伏,他试了试三皇子的鼻息,顿时背脊一凉:“爹,他已经没气了。”燕太医没说话,用剪子剪开三皇子的衣襟,手掌根部放在三皇子的胸膛中间,数十下猛地按压,又抬起三皇子的下颚呼气,呼完气后,将他的头偏侧一边,以便吐水,随后继续按压三皇子的胸膛。燕殊大惑不解地看着燕子卿。这人没了呼吸,已是一具尸体,父亲这是在做什么?就在此时,三皇子忽然一阵剧烈咳嗽!竟然活了过来!把燕殊吓了一大跳。燕子卿一屁股坐在地上,累得不行,随即他露出了欣喜的笑容,伸手轻轻拍了拍惊呆的燕殊的脑袋,笑道:“看清楚了没?这叫心肺复苏,能起死回生!你爹我厉害吧?”-“你究竟是什么人?”燕殊咬着牙,一个字一个字慢慢从牙缝里挤出来。李长天答得也快:“社会主义接班人。”燕殊:“不曾听过此门派。”李长天说:“太先进了,你没听过很正常。”燕殊失去耐心:“你到底……”李长天打断他:“好了好了,我们别这边鬼扯了,虽然我不知道你听见这个词为什么会这么激动,但我真的解释不了,有些事不是一句话两句话就能讲清楚的。”知道这么和李长天纠缠下去,也不是什么办法,燕殊松开李长天的手腕,眉头紧蹙,随后道:“你把那天对苏家二姑娘做过,都对我做一遍,不得有差别。”“啊?”李长天揉着发疼的手腕,以为自己听错了,“什么?”“你做完后,我就知道你究竟是鬼话连篇,还是真的想救那姑娘。”燕殊说。“啥啊,你怎么可能……”李长天说着说着,蓦地失声。燕殊拿下挂在床榻边的佩剑,用剑柄顶住了李长天的喉咙,眸中全是威胁和冷漠。李长天:“……”我做,做还不行吗!?